特朗普与马斯克“蜜月期”结束？

　　来源：国际金融报

　　2024年12月31日，世界首富埃隆·马斯克在美国候任总统唐纳德·特朗普的私人俱乐部海湖庄园度过了新年夜。

　　社交网络X上流传的一段视频显示，马斯克将儿子扛在肩头，与特朗普共舞。另一段视频还显示，马斯克的母亲梅耶·马斯克也在海湖庄园。马斯克在其中一段视频后留言说，“美好的时光就在前方。”

　　就在马斯克与特朗普共同跨年几小时后，一个与二人具有微妙联结的事件再次占据新闻头条。

　　2025年1月1日一早，一辆银色的特斯拉赛博皮卡在内华达州拉斯维加斯特朗普国际酒店门前爆炸起火，造成1人死亡，7人受伤。马斯克随后表示，爆炸与车辆本身无关。知情人士则称，执法官员们尚未排除恐怖主义事件的可能性。还有信息显示，涉嫌爆炸案的嫌疑人是特朗普“坚定”的支持者，曾在去年11月的大选中投票给特朗普。

　　去年夏天以来，马斯克在特朗普竞选过程中不遗余力，二人任何形态的互动和联结都被外界赋予各种特殊的含义。

　　重大场合里，马斯克是不是和特朗普在一起，特朗普如何评价马斯克，二人的肢体语言里蕴藏着哪些深意，甚至一辆特斯拉的汽车在特朗普酒店门口爆炸，都给人留下无尽的遐想空间。

　　临近特朗普就职，有关二人关系的讨论逐渐转向。多种迹象显示，这对在美国政商届颇具影响力的组合似乎已经走向“蜜月期”尾声。

　　如影随形

　　美国大选之后，马斯克像是特朗普的影子一般，出现在特朗普日常工作生活的各个角落。

　　无论是特朗普会见外国官员、与商界领袖共进晚餐，还是面试候选官员，都可以看到马斯克的身影。

　　很少有人像马斯克那样几乎无处不在，以至于马斯克缺席了海湖庄园的圣诞晚宴，还引发轩然大波。此后，马斯克的母亲出面作证，称其是与她共度圣诞节，这场争论才得以平息。

　　尽管在2022年，马斯克还在社交平台上发文称，“特朗普年纪太大，当个普通公司的首席执行官都费劲，更遑论当美国总统了。”

　　但毫无疑问，到了2024年，这位世界首富在特朗普的政治选举环节发挥着不同寻常的、非官方的影响力。

　　美国联邦选举委员会此前发布的文件显示，马斯克向支持特朗普2024年竞选的团体捐赠了2.59亿美元，成为美国历史上最大的总统竞选赞助人之一。

　　在美国大选结束后，马斯克成为了特朗普的“租客”。《纽约时报》报道称，作为特朗普最重要的捐助者、最有影响力的社交媒体宣传者，马斯克在美国大选结束后，大部分时间都住在海湖庄园，这样可以轻易和特朗普接触。如果按照市场价计算，这样的安排使得马斯克可能需要支付高达每晚2000美元的租金。

　　在海湖庄园，马斯克不仅在人事方面有着发言权，甚至把特朗普家当成自家，经常指挥厨房在正餐以外的时间制作他的个人料理。

　　而且，特朗普与贵宾晚宴时，马斯克经常不请自来，比如特朗普与亚马逊创办人贝佐斯的晚宴，马斯克就突然出现。

　　在某些时刻，特朗普也似乎把马斯克当作自己的准家庭成员。特朗普最小的女儿蒂芙尼·特朗普在社交媒体上发布了一张照片，上面特朗普全家包括孙辈都在海湖庄园，她写道：“爸爸，我们为你感到骄傲！”这张照片上，怀抱儿子X的马斯克醒目地位列其中。

　　“埃隆，带着你儿子一起拍照吧”，网上发布的一段视频显示，特朗普说，“我们必须让埃隆和他的儿子一起拍——他漂亮、完美的儿子。”

　　而在特朗普的长孙女凯·特朗普发布的另一张在高尔夫球场的照片中，她更是直白地说：“埃隆已经是叔叔级别了。”

　　这样的亲密也引来非议。特朗普的一些顾问曾私下抱怨马斯克对权力交接的影响颇大，以及他与特朗普的关系过于密不可分。

　　马斯克与特朗普的新年之夜视频之下，有网友留言问：“现在已经很少听到或看到万斯的踪影，究竟谁才是真正的副总统，万斯还是马斯克？”

　　利益冲突

　　投入时间、经营技巧和大量金钱，帮助特朗普当选，马斯克的行为与更喜欢在幕后影响政治的传统美国商界精英大相径庭。

　　其实，马斯克一开始并不是特朗普的支持者。相反，马斯克更支持共和党另一名候选人德桑蒂斯。

　　谈及其大力支持共和党和特朗普的动机，很多观察家认为，马斯克及其企业可以从与特朗普的关系中获益。

　　社会学家封德莱登表示，马斯克认为，如果特朗普能够赢得选举，更符合其经济利益，例如“SpaceX将能获得美国航天局（NASA）的更多订单，星链（Star-link）将能同政府签署更多合同，他也可以随心所欲地操控社交平台X，而无需担心政府对社交媒体的监督”。

　　还有观点说，马斯克与自己孩子的关系变化促使马斯克靠近共和党。马斯克的儿子泽维尔在16岁时就开始接受变性治疗。儿子的变化让马斯克对“觉醒文化”深恶痛绝，他发誓要摧毁这种“病毒”。马斯克的这一立场与大部分美国共和党人相似。

　　马斯克显然已经从押注特朗普的胜利中获益。在选战中，特朗普宣布将让马斯克与共和党籍商人维韦克·拉马斯瓦米共同负责一个政府效率委员会。在当选后，特朗普开始兑现这一承诺，确认成立新机构“政府效率部”（Department of Government Efficiency）。

　　“政府效率部”的英文简称“DOGE”，与马斯克热爱的加密货币狗狗币同名。

　　这个新机构不是一个正式的内阁职位，其目标是，通过减少官僚主义、精简法规和节省开支，使美国联邦政府永久性缩减规模，并减少2万亿美元的政府支出。

　　不过，特朗普提名马斯克与他人共同负责的项目，存在着前所未有的挑战与公私利益冲突。

　　削减联邦开支计划在2026年7月之前完成，目标是2万亿美元。不过根据美国国会预算办公室（CBO）的数据，仅有1.7万亿美元的预算是联邦政府不用担心被议员否决的可自由支配的款项。这与削减公司成本无法相提并论，而且马斯克没有任何实际的从政经验。

　　此外，马斯克拥有六家公司，其中包括特斯拉（Tesla）、SpaceX和X（前身为Twitter），其中一些公司已经获得巨额的政府补贴或直接的联邦合同，成为政府承包商。多年来，SpaceX从NASA和国防部获得了数十亿美元的合同，用于发射卫星、为国际空间站提供服务或使用其星链卫星通信网络。

　　根据《纽约时报》计算的数据，在过去十年里，SpaceX的这些合同总金额超过150亿美元。仅去年一年，马斯克的公司就与17个联邦机构签订了100份各类合同，总额达30亿美元。

　　马斯克的新职位，让他的个人利益和公共利益发生很大的冲突。加州圣克拉拉大学马库拉应用伦理中心领导伦理高级主任安·斯基特称，让一个受益于政府决策的人来决定精简哪些政府部门，这是一个从根本上就存在冲突的问题。

　　马斯克的利益冲突不仅来自联邦合同，还来自调查或制裁他及其企业的机构。所以，新机构的未来可能雷声大雨点小。

　　暗生嫌隙

　　特朗普与马斯克往往都是以直言不讳、挑战传统的形象示人。这种“反传统精英”的姿态让外界认为他们有一定的共鸣。

　　不过，马斯克超乎自信且反复无常的个性，以及他对于特朗普胜选的居功自傲，让二人的关系变得越来越复杂而微妙。

　　2024年11月13日，在华盛顿的一家酒店，特朗普向众议院共和党领导人讲话时说，“埃隆不肯回家。我摆脱不了他（I can’t get rid of him）——至少一直到我不喜欢他之前。”

　　这样的玩笑可能让与他形影不离的马斯克感到尴尬。

　　一周后，特朗普在得克萨斯州参加马斯克旗下SpaceX的火箭发射活动时，两人肢体语言的变化也引起了人们的关注。

　　观察者发现，特朗普在这场活动中表现出明显的冷淡甚至焦虑。

　　英国《电讯报》还聘请了肢体语言专家达伦·斯坦顿（Darren Stanton）来研究特朗普对马斯克的态度变化。

　　达伦·斯坦顿表示，特朗普在SpaceX的活动中看起来就像一条“离开水的鱼”，他“双臂无力地垂在身侧，这是一种焦虑和尴尬的行为”。

　　“我认为他被马斯克吓坏了……他超出了自身能力范围——他的双手像人体模型一样放在身边。”达伦·斯坦顿称，特朗普的男性领袖形象所特有的“权力姿态”缺失了。

　　斯坦顿还发现，当马斯克指着有史以来最大的火箭星舰时，特朗普“扣好夹克，然后检查了每个口袋”，这样的举动显示他“有点害怕”。

　　当地时间2024年12月30日，美国媒体Mediaite援引消息人士的话称，特朗普对他最富有、最直言不讳的顾问马斯克表现出越来越多的不满迹象。

　　据接近过渡团队的消息人士透露，特朗普越来越厌倦马斯克的无处不在，以及他的行为引起的媒体关注。

　　另一位特朗普团队内部人士谈到二人之间的联盟时说：“最初（两人）可能确实相互吸引，但（后期）看起来可能会变得糟糕。特朗普就是特朗普。我觉得这就是特朗普的风格。一个人出现在他身边太多次，而且有影响力，这将是一个麻烦。”

　　耶鲁大学历史学家、畅销书作家蒂莫西·斯奈德表示，特朗普的盟友和助手应该越来越关注马斯克与美国候任总统的关系以及其对特朗普的影响力。“就金钱而言，特朗普是个小人物，而马斯克是个大人物”。

　　“我认为我们高估了特朗普，低估了马斯克”，斯奈德说，“人们会理所当然地认为特朗普有钱，但他没有。他从来没有真正有过钱。他甚至从未声称自己有钱。特朗普的想法是你必须相信他有钱，但他始终无力偿还自己的债务，也始终无法资助自己的竞选活动。而马斯克拥有大量的闲钱，基本上能够资助特朗普的竞选活动。”

　　马斯克和特朗普的关系似乎已经从早期的“蜜月期”转向了一种更冷静、更务实的互动状态。特朗普即将入主的白宫，将成为这位当选总统和他最强大的盟友、世界首富之间不和谐、不舒服和具有破坏性的舞台。

　　这样的变化已有明显的转折迹象：当特朗普1月20日在华盛顿宣誓就职后，马斯克将不太可能再与特朗普进行如现在一样不受限制的接触。毕竟，进出白宫要比进出特朗普的私人俱乐部更加繁琐和困难。

　　记者：袁源

　　文字编辑：白岩冰

　　版面编辑：毕丹丹